文|冯骏祺
四月,春风正暖时最适合郊游踏春,和父亲驱车来到顾官屯的位山湿地。
位山湿地曾是黄河下游的一大灌区,父亲讲到,位山灌区是全国第五大灌区、山东省内最大的灌区,面积有540多万亩,在父亲这一世代的半个多世纪以来,引黄灌溉农田,引黄补流河渠,蓬勃而起。再远道而去,不断引黄济津、引黄入冀补淀,“这片灌区成为有百千年历史,跨千里给水,供养千万黎民百姓的河曲”。
四月的风轻拂着春柳的暖意,两岸檀柳正抽新芽,风中徐徐摇曳,陶醉地想起《牡丹亭》中惊梦: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,摇漾春如线。”描绘的正是一片赏春风景。撞见两三只布谷鸟似嬉戏地掠过水面,惊呼一声害怕它们落入水中。四声一度“布谷布谷,布谷布谷”提醒人们及时种植谷物,莫违农时。这里水清芦苇丛生,常见水鸭、白鹭等水鸟在水面嬉戏。两岸的咕咕鸟鸣声中散落着《诗经》里“坎坎伐檀兮,置之河之干兮。”的余韵——三千年前黄河岸边的先民,也曾仰头望见过同样的羽翼掠过青空,俯身砍伐檀柳创造齐鲁之地千年前的文化文明,他们吟唱互歌“河水清且涟猗!”。
我不禁疑问道:“这里的水不是黄河之水吗?为什么如此清澈?”
“引黄必引沙”,几十年来引黄河水造福位山灌区的同时,也不可避免地让这片沉沙池区遭受着泥沙的困扰。“最早的时候,每年有近上百万吨泥沙堆积在这片天然的湿地里,导致这片沉沙池区土地沙化很严重”。“一天进嘴二两土,白天不够夜里补。”这是顾官屯镇过去流传的一句顺口溜。由于沉沙池长期输水沉沙清淤弃土,曾经一段时间,这里的池区生态脆弱、土地贫瘠。正值冬春之际,漫天的沙尘滚滚、睁不开眼、张不开嘴、揭不开锅,成为当时村民们真实的生活写照。“自然是天平,敬畏它,保护它,合理开发它,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。”
自然与文化类似,源远流长地从古老奔向现代,也应该有更多的胸怀去包容,更多地去继承。
为了能够还青山绿水于人民,为了有效破解沙地难题,聊城市市政府实施“政策性主导、社会多元化融资、产业市场化运作、突出水文化特色”的生态治理模式。望向东南方向的沙石土山,那便是利用了将沉沙弃土进行地形整理、堆沙成峰形成的一大景观地形,也体现了代代黄河治理者们的决心和毅力。清石清沙,铲泥铲沙,种树还林,檀树柳树再次于岸边挺拔,鸣鸟昆虫重返故土,“拂水柳花千万点,隔楼莺舌两三声”,位山湿地摇身一变成为自然公园和生态保护区,水草丰茂,鸟兽聚集。
那昔日的沉沙池终于实现了从“遍地流沙”到“绿水青山”再到“金山银山”的蜕变,重返了千年前古老河域的样貌,将黄河湿地的青春永驻,还黄河人民清澈与青绿。
泥沙是河水写给大地的情书。当浑浊的浪涌过沉沙池的闸口,那些跋涉千里的沙粒便纷纷坠落,如同褪色的往事沉入记忆褶皱。我蹲在渠边观察这些细微的沉降——金黄的、赭红的、黛青的微粒,层层叠叠堆积成沃野的肌理。旁边的老农说,这里的土壤攥一把能渗出油来,在他们粗糙的掌纹缝里,还留存着大禹疏浚九河的传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