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环球网报道 记者 鲍宇雁 实习记者 刘征宇】“风在吼,马在叫,黄河在咆哮,黄河在咆哮……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,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!” 1939年,《黄河大合唱》在延安诞生,跨越80余年传唱至今,公众最熟悉的是它的第七乐章《保卫黄河》。
缘起,词、曲作家的相识
1931年9月18日,东北沦陷,1937年7月29日,北平沦陷,1937年11月12日,上海沦陷,1937年12月13日,南京沦陷,七七事变后,仅半年时间,整合华北、华东,在日军铁蹄蹂躏之下,1938年,一批文化界人士会聚武汉,一大批救亡歌曲涌现于波涛滚滚的长江两岸,“五月的鲜花,开遍了原野……敌人的铁蹄,已越过了长城,中原大地依然歌舞升平,‘亲善睦邻’和卑污的投降,忘掉了国家更忘掉了我们……”一位22的青年,用悲愤的词句警醒全国同胞,不要忘记已经沦陷多年的国土,这首歌名叫《五月的鲜花》,它的词作者正是日后写出《黄河大合唱》诗篇的光未然。
光未然是张光年的笔名,1925年,十三岁的光未然在湖北老家,随进步青年参加革命,十五岁成为中共正式党员,二十岁时,进入武昌中华大学中文系学习,创办学生剧团,组织抗日救亡演剧活动,撰写救亡文章。1936年,为躲避国民党宪兵的追捕,光未然转移到上海开展工作。在上海一次群众集会上,光未然第一次遇见了冼星海,当时,冼星海正在组织群众学唱《五月的鲜花》。
1937年,冼星海三十二岁,比光未然大八岁,这位出身贫寒,仅靠者母亲帮佣养大的男孩,从小对音乐有着异禀天赋,一步步实现了音乐的梦想,来到了当时世界上著名的巴黎音乐学院作曲班。1935年年底,冼星海结束了在法国五年的求学生涯回到了上海,这位头顶着巴黎音乐学院学生光环的音乐家,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,没有忘记自己过往的人生中,大部分时间都挣扎在饥饿与颠沛流亡中,他敏感地体察着劳苦大众的呻吟,从而选择了他的艺术创作之路——探索和创造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大众音乐,“枪口对外,齐步前进……维护中华民族,永做自由人!”1935年,回国不久的冼星海就和诗人塞克合作,创作了这首《救国军歌》,一年后,“西安事变”爆发,这首歌唱出了示威游行群众的心声。
1937年,七七事变爆发后,冼星海参加了“上海话剧界救亡协会”,他们从上海出发,前往武汉,沿途随时为群众教唱救亡歌曲,回国两年又和母亲分开的冼星海写了一封信:“我是一个音乐工作者,我愿意担起音乐在抗战中伟大的任务,希望把洪亮的歌声震动那被压迫的民族,慰藉那负伤的英勇战士,团结起那一刻苦难的人们。”
抵达武汉后的冼星海很快和光未然重逢,他们共同在国共合作下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“三厅”共事,这里实际上已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宣传抗战救亡的文化中心。在救亡运动中成为骨干的冼星海被邀请担任音乐科科长,他说:“我们要利用救亡音乐像一件锐利的武器一样,在斗争中完成民族解放的伟大任务。”冼星海所到的地方,救亡歌声就到了,而且唱得比什么地方都响。1939年,冼星海和光未然在延安再度相会,碰撞出一部旷世经典。
奔赴,涌现出灵感
1935年,二十二岁的光未然在武汉组织了宣传抗日救亡的“拓荒剧团”,“武汉会战”爆发后,他们被派往各大战区到前线慰劳战士,到敌后宣传抗战,这群平均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组成了”抗敌演剧三队“,日后,正是和这支年轻队伍一道,转战抗日烽火的前线、敌后,两渡黄河的经历,激发光未然写出了《黄河大合唱》诗篇。
1938年9月,“演剧三队“离开武汉,途径西安,辗转前往山西的第二战区,1938年的冬天,光未然率领”演剧三队“来到山陕交界处黄河岸边的古渡口圪针滩,演剧队准备从这里东渡黄河,黄河对岸正是抗日烽火燃烧的第二战区。”演剧三队“队员,后来担任《黄河大合唱》首演时指挥的邬析零,日后撰文,记录了当年这次东渡黄河的惊险场面:”40 来个打着赤膊,肤色棕黄发亮的青壮年,扑通扑通跳进水里,把渡船推向河水深处,船头高处立着一位60来岁的白胡子老人,十来分钟后,渡船已行近大河中央的危险地带,浪花汹涌地扑进船来,那位白胡子老人直起了脖子,喊出一阵悠长而高亢!嘹亮得像警报似的声音……”
当过了危险地区后,水面渐渐平坦,水势慢慢舒缓,号子声音平息,这时候,”演剧三队“的队员们终于清晰地望到了东岸滩地,才终于感受到了战胜巨险之后的安适宁静。登上小船。登上小船窝岸滩,迎接三队的卡车还未来到,他们便在波涛滚滚的黄河边,谈论着流传的抗日救亡歌曲,交谈着歌曲创作的体裁形式。
就在他们东渡黄河渡口,上游大约三公里处,虎口瀑布正在奔腾。
延安,中国西北一座偏僻的小城,曾经的中共中央所在地,抗战期间,这里也是由红军和抗日游击力量改编的八路军、新四军的总指挥部。“1938年,中国共产党为培养抗战文艺干部和文艺工作者,创办了一所综合性文学艺术学校——鲁迅艺术文学院,这年冬天,冼星海携新婚妻子钱韵玲来到延安,就任鲁艺音乐系主任一职。距离延安以东,大约一百公里左右的黄河对岸,光未然率领”演剧三队“转战陕西二战区,沿途目睹我军战士在黄河以东、以北,在万山丛中,在青纱帐里,过大江大河,四面八方正卷起保卫家国、保卫黄河的巨浪。
重逢,碰撞出经典
在一次行军中,光未然坠马折臂,就近送延安医治。光未然与冼星海再次重逢了,他们准备再度合作。诗人胸中已经激荡着黄河奔腾的浪涛,仅仅五天时间,长达四百多行的《黄河大合唱》恢弘巨篇歌词,从光未然笔尖流淌问世,这首歌词长诗原名《黄河吟》,八个乐章共同描绘了一章壮阔的画面。一天夜晚,在月光映照下,窑洞里,冼星海与三队队员共同聆听了这首歌词的朗诵,正是在这次朗诵会上,诗人和作曲家碰撞出创作的火花。当听完最后一句,“向着全世界劳动的人民发出战斗的警号“,全窑洞一片安静。
冼星海拿走了《黄河大合唱》的歌词,躲进了在“鲁艺”山坡上的小窑洞。六天时间里,冼星海完成了《黄河大合唱》的谱曲。
冼星海的女儿冼妮娜曾回忆:“听母亲讲,六天六夜,父亲创作始终处于亢奋状态。他手握拳头一边唱一边写,不知不觉写出了60多页手稿,桌上堆成一个小山。创作达到忘我之境时,父亲竟情不自禁地把手中的烟斗敲断了。他把毛笔杆插在烟斗上,长长的烟斗就这样伴随着他继续创作。”
在邬析零的印象中,冼星海的谱曲过程并不简单,足有20天。邬析零回忆,1939年3月12日,他受邀到冼星海家,向冼星海介绍抗敌演剧三队的渡河实况、壶口壮景和吕梁山根据地的战斗情况,至少4个小时以上。冼星海要他不厌其详地描绘。他边哼边解释,冼星海一时“忽然好像有所感悟,调过头去,拿起铅笔刷刷地在纸上记下好几个动机音型”。
3 月 31 日,当邬析零从冼星海手中拿到手工装订成册的曲谱,那是用白粉莲纸抄写的,字迹清晰秀丽,通篇一字不涂,每个字都在规定的位置上。在那间小土窑里,摇曳着微弱小火苗的菜油灯下,一次诗和乐的完美结合诞生了一部不朽的经典之作。
4 月 13 日晚,在延安最大的礼堂陕北公学礼堂内,第 一次演出了《黄河大合唱》。光未然亲自登台朗诵了《黄河之水天上来》。
前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的的著名作曲家李焕之,在回忆当年在延安演出《黄河大合唱》时,有这样一段生动的描述:在物质条件极缺乏的边区,要组成一个完备的乐队是谈不上的,当时有什么乐器都尽可能地用上……没有低音乐器,就自己动手制作。你看那乐队的右角,立着一具新的“武器”,那是用汽油铁桶改造的低音胡琴,它发出了雄浑且带有金属共鸣的声音,歌唱黄河的宏伟气概;你再看在这具新式“武器”的侧面,又是一具新型“武器”, 它是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,里面摆了十几二十把吃饭用的勺子。当“黄河船 夫曲”的朗诵“那么你听吧!”一完,指挥者的手臂一挥,这具新式打击乐器就发出“哗啦哗啦”之声,与管弦、锣鼓齐鸣,配合着合唱队的“咳哟,划哟! ”, 烘托出万马奔腾之势。
《黄河大合唱》一问世,就迅速在中国大地上传唱,成为抗战救亡的精神号角。
《黄河大合唱》在今天
2015年8月26日,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了“我最喜爱的十大抗战歌曲”网络投票结果,《黄河大合唱》是入选的10首歌曲之一。2019年6月,《黄河大合唱》入选中宣部“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优秀歌曲100首”。
多次策划、排练、指挥《黄河大合唱》的李西林教授在采访中说:《黄河大合唱》是中华民族的血和泪,书写的是民族的爱、恨、情,歌唱的是母亲河两岸儿女的勤劳,是一部奋斗史以及祖祖辈辈生生不息的奋进颂歌……每次指挥这部巨著,我都会满怀激情,热血沸腾……至今这部作品的每个音符都时时在我心中涌动、翻腾……
2019年4月13日,在《黄河大合唱》首演80周年纪念日,由陕西省委宣传部、延安市委宣传部等单位联合主办的“我和我的祖国——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暨纪念《黄河大合唱》首演80周年”系列活动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旧址举行。为了纪念《黄河大合唱》诞生80周年,来自世界各地《黄河大合唱》的爱好者共同组成了寻访团,重走《黄河大合唱》的诞生之路。
今天,黄河之水依旧奔腾不息,有人说,我们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液,而是黄河的水。毋庸置疑,《黄河大合唱》是我们音乐文化历史进程中的一颗瑰宝,是一部宏大的民族音乐史诗,那些壮阔的历史场景和磅礴的气势,都深深印在了我们的民族记忆里。